這天是月底的一個周五,克勒茲省(Creuse)首府蓋雷(Guéret)一間超級市場裡,弗洛里安(Florian Duo)的購物車只有一包價值5.3歐羅的香腸,他說:「我和太太十日前已經將薪水花光了。」
弗洛里安在當地一間貨倉當理貨員,月薪1,300歐羅,交稅和電費等費用後已所剩無幾,每個月都是入不敷支,他九歲的兒子從未外出渡假。
住在隔鄰的祖爾(Joel Depourtoux)家境也好不了多少,他們雪櫃裏貯了點凍肉,是在鄉間務農的父親一年兩次送來的,一家六口因此才吃到點肉,家中付不起煤氣,他要自己燒柴禦寒。
現年46歲:費布里斯(Fabrace Girardin)本是鋪地氈工人,月入1,200歐羅,由於收入低微,他現時替人照顧寵物,他們日常多以麵食充饑,間中加一點免治牛肉,太太上周三花掉了僅餘的40歐羅,正煩惱如何熬過這個周末。他說:「我們生活壓力很大,每個月底,我們都問:『夠不夠吃?』」
蓋雷所在克勒茲省是法國第二貧困的地區,人口約13,000人,以2016年法國的工資中位數1,700歐羅計算,很多人都身處貧窮線之下,但又沒有資格領取救濟金。
市內看來處處衰落,當地的公營醫院是最大的僱主。市內中央廣場的咖啡屋,午後連一位顧客也沒有,火車站的停車場泊了不少殘破的舊車,車主連修理費也付不起,索性把車子丟在那裏。
今年12月初的周末,弗洛里安、祖爾和一些居民,用袋裏僅餘的錢給車子買了汽油,前往首都巴黎,參與黃背心運動,凱旋門、香榭麗舍大道等地,頓時變成警民衝突的戰場。
這天的示威,已是法國連續第三周出現大規模的抗議活動,「黃背心」(Yellow Vest或Gilets Jaunes)行動11月18日掀起,當日約有5,000穿著黃背心的示威者走上香榭麗舍大道(Champs Élysées),抗議馬克龍(Emmanuel Macron)明年一月推出燃料稅。示威越演越烈,並漫延至馬賽、波爾多等大城市。
12月1日當天的示威,報載有106,000人上街響應抗爭。但法國內政部則表示,在當日下午有75,000多人參與。事件導致三人死亡,400多人被捕。
示威者不少是來自經濟困頓城市的勞工階層,還有小商戶、農民、家務助理、貨車司機和護士等各行各業的人,他們不滿生活日益困難。由於參與示威者均穿著黃色的螢光安全背心,所以稱為黃背心運動。
據報,由於很多人駕車來參與,他們就從車上取出黃背心穿上,法國政府規定,每輛車都必須備有一件黃色的反光安全背心,在汽車一旦故障需車修理時穿上。
一般認為,開徵燃料稅只是觸發連日示威的「最後一根茅草」。示威反映市民不滿法國長期以來大城市與市鎮發展的不平衡、貧富差距大斷擴大、失業、貧窮和工作缺乏保障等問題。市民也不滿馬克龍總統上任以來偏向企業及富有階層的政策。
數十年來,法國經濟發展集中在部分大城市,巴黎外圍的中小型城市和鄉郊地區得不到充分照顧,出現了邊緣法國(France peripherique)的情況。
燃料稅是馬克龍環保政策的一部分,他希望法國能早些放棄使用化石燃料。但在中型城市的居民十分反對這項政策,他們來往都要使用私家車,高企的燃料稅,無疑令他們百上加斤。
此外,馬克龍提倡修改勞工法,包括凍結公營機構的薪酬、削減逾十萬職位,取消終身聘任制和倡議收緊病假規定等,被認為削減工人福利。但另一方面政府卻取消資產稅等,令富有階層受惠。
示威行動普遍得到法國民眾的同情,多項民意調查表示,超過七成的受訪者表示支持「黃背心」運動。
法國政府現時最頭痛的問題,是示威者既無組織,又不和政黨合作。法國極右的極右政黨國民陣線(National Rally)領袖馬琳勒龐(Marine Le Pen)和極左派政黨「不屈法國」(France Unbowed)領導人梅蘭雄(Jean-Luc Mélenchon)過往在極端或邊緣社群中都有影響力,但兩人都無法介入示威。
一般黃背心示威者都厭倦了政黨。弗洛里安說:「這些政黨都沒有分別。」
法國一篇社論表示,馬克龍關心的是世界末日,但人們擔心的是怎樣熬過這個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