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9時,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一幢房子外,兩名穿著罩袍的女士在按門鈴,輕聲說:「我們可以進來嗎?」桑尼亞(Sonia,化名,下同)開門讓她們進入。
桑尼亞立刻打開化妝品收納袋,將調色盤、風筒、蠟、指甲油、假指甲、化妝掃等放在枱上,問她的顧客有甚麼需要。
桑尼亞今年56歲,是髮型師兼美容店東主。她以前從沒想到,現在要秘密經營,若遭發現,她可能會被判罰款,甚至入獄。雖然內心恐懼,她不容分心,顧客若對服務不滿意,可能不會再來光顧。
2021年,塔利班重新控制阿富汗,以伊斯蘭教法治國。2023年7月,塔利班的道德警察總部「勸善懲惡部」(Ministry of Propaganda of Virtue and Prevention of Vice)指化妝違反伊斯蘭敎法(Sharia),下令關閉所有女性美容院,12,000多間美容院因而關門,導致6萬多名婦女失業。
然而,一些女美容師為了維持生計,開始秘密經營地下美容院。雖然顧客不多,收入也微薄,更要擔驚受怕,她們還是繼續從事這項工作,希望保持經濟獨立。
巴哈拉(Barara)有六個子女,從事美容行業已經18年。自從塔利班下令取締美容院後,她承受著巨大的經濟和心理壓力。她將原本的美容院改成縫衣店,但也繼續從事美容業務。不過她坦言,過往的顧客九成都沒有再光顧,仍有來的,光顧次數也少了。
另一位美容師法蒂瑪(Fatima)從事這種工作六年,現在轉為在家中做。她說:「雖然社會對這個行業有負面觀感,我遇上諸多阻攔,但我仍視美容為正當職業,也努力學好這份工作。塔利班不但認為美容違反伊斯蘭敎法,更蔑視這個行業,視我們為不潔。」
此外,也有美容師上門提供服務,但她們都非常擔心鄰居、美容用品供應商或塔利班線人會假扮客人,揭發她們,因而被逮捕。因此,她們會使用為客戶服務或購買美容用品時,會用各種方法隱藏行踪,也會使用一般購物袋裝載化妝用品,以免被認出。
一位美容師说:「我們使用各種方法來避免被捕。例如,我的戶會穿著特殊顏色的罩袍,讓我知道她們是顧客。我外出時避免走同一條路線,並盡量不在同一時間出行。」
曾有美容業婦女向「勸善懲惡部」討論她們的職業需要,但卻遭到武力及不受尊重的對待。一位女士Noor哀嘆:「我們都是塔利班的囚犯,生為女人是我最大的罪過。我用於美容的錢,就是自由的代價,我寧可少吃幾餐,也要去畫眼線和修剪頭髮。」
以前在大學任教的一位女士說:「過往我們聽音樂,跟隨西方人的打扮,讓我們嘗到一刻自由。現在這些習慣變得危險又奢侈。」以前她隔兩星期上一次美容院,現在兩個月才去一趟,而且要戴上手套,蓋著塗了油彩的指甲。
塔利班重掌政權後,一度讓美容院繼續提供服務,美容院也成為唯一女性可以在無須男性家人陪同下自行前往的場所,她們可在內聯誼。塔利班去年對女性美容院下達禁令,遭到國際社會反對。今年7月下旬,聯合國特别代表譴責該禁令無助減少貧窮和改善經濟。國際勞工組織也警告,這項禁令大大減少婦女的就業機會。
阿富汗婦女的困境不僅限於美容院遭禁制,塔利班也嚴格限制各樣婦女活動,尤其是教育和就業,嚴重影響了婦女的生活,扼殺她們經濟獨立的機會。
一些阿富汗女性視美容為自主的象徵。一位女士這天特地帶19歲的女兒上美容院,以慶祝她成人。她說:「世上的女性都愛美,塔利班雖然不准我自己外出,總不能阻止我們打扮吧!這是我們的僅餘的自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