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六時,晨光初露、鳥兒吱吱喳喳地啼叫,葛萊蒂(Marie Goretti Amurere)走到屋內,催促她的女兒們起床。她們一起走過一大片香蕉樹,到達飯堂後,葛萊蒂趕忙將米糊盛到膠杯裏,分派給各人。
當女孩吃著米糊和麵包,葛萊蒂望望牆上的大鐘,因為早上的課在七時開始,她們還要花十分鐘走到山上的課室。
葛萊蒂跟世界很多母親一樣,每天早上都忙著安排子女上學,不過葛萊蒂照顧的這群女孩,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。葛萊蒂和其他27位「媽媽」,都是亞加荷索-沙洛姆青年村(Agahozo Shalom Youth Village)的「家長」,一直照顧住在村內的孤兒。
萊蒂很投入這份工作,卻不能忘記當年經歴國內大屠殺的慘況。1994年4月,葛萊蒂在郵局任職,一天下班回家,便接到一通電話, 一位男性的聲音說:「他們來找你了,他們會來殺你。」
1994年,盧旺達國內的的胡圖族(Hutu)對圖西族(Tutsis)人發動舉世震驚的種族大屠殺。盧旺達於1884年成為德國殖民地德屬東非的一部分,第一次大戰德國戰敗,當地由比利時接管。第二次大戰後,盧旺達成為聯合國託管地,仍由比利時管治。德國及比利時均扶植圖西族人為統治階級,造成種族間的分歧。1959年,受壓迫的胡圖族人起義,圖西族被迫流亡。
1990年圖西人領導的盧旺達愛國陣線從鄰國烏干達反攻,與由胡圖人佔主導的政府發生內戰,由於交戰各方都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優勢,於1993年訂立停戰協定。1994年4月6日,總統朱韋納爾·哈比亞利馬納(Juvenal Habyarimana)乘坐的飛機被擊落,兩族即爆發大規模仇殺。
在此後的100日內,估計盧旺達全國共有80萬人死亡。葛萊蒂親眼目睹長子和兩位女兒被殺,她一度與其他子女失散,自己躲在玉米田裏,祈求他們能逃過大難。
葛萊蒂萬念俱灰,但卻活了下來,及後卻發現年幼的兩位子女已逃到貝隆迪一個難民營。葛萊蒂與兩位子女團聚後,決定收容其他失去父母的孤兒,到2010年共收養了25位兒童。她說:「我有責任照顧其他小朋友,正如其他人也照顧過我的子女一樣。我可以為死去的人所做的,就是照顧他們的小朋友。」
八年前,葛萊蒂加入亞加荷索-沙洛姆青年村,成為其中一位家長。20年來,數以百計因戰亂而失去至親的青少年在她的照顧成長,也讓她從獲新生。
2015年,原藉南非的美國慈善家安妮.海曼(Anne Heyman)在一次籌款聚會上,與同枱一位盧旺達大屠殺的倖存者談起該國最大的需要。該位先生對她說:「是孤兒院吧!現時全國1,100萬人口中,起碼有100萬人是孤兒。」安妮想到可以按照以色列青年村的模式在盧旺達開辦青年村。
上世上世紀30至40年代,數以萬計的猶太兒童和青少年逃避納粹德國返回以色列,被安置在一到青少年社區之中。
海曼原是一位律師,後來專職從事慈善工作,她丈夫塞思.莫林(Seth Merrin)是利貫交易(Liquidnet)的創辨人和行政總裁,她倆籌得1,200萬美元,於2007年在盧旺達東部的盧瓦馬加納(Rawamagana)開辦了亞加荷索-沙洛姆青年村。亞加荷索(Agahozo)是當地語言,意思是「在這裏將淚水拭乾」;「沙洛姆」(Shalom)是希伯來文,意即平安。青年村佔地58公頃,可容納約500名青少年。
青年村共分為三十個家舍,他們都被編入不同的「家」,由一位家長負責,青年村的行政同事都稱為「叔叔」或「阿姨」。另有稱為「大哥哥」和「大姐姐」的輔導員每周探訪一次,也有外藉的義工逗留一年,教授不同的技能。學校的教師也會住在村內。
青年村開幕時,主要收容大屠殺中的倖存兒童,也有的是母親因姦成孕而誕下的子女。 近年,青年村也收容來自貧困和單親家庭的青少年。
葛萊蒂相信,像她這些經歴過這場悲劇的婦女,可以幫助盧旺達的下一代。由於大量男性在內亂中被殺,葛萊蒂同代人中女性佔達70﹪。對於葛萊蒂個人來說,和經歴同樣傷痛的青少年建立關係,讓她拋開心理創傷,並且重新擔當一位母親的角色。
葛萊蒂每天晚上都會跟家舍的女孩有一小時的「家庭聚會」,分享日常生活及個人的問題,也會一起唱歌、跳舞和祈禱。
葛萊蒂「家」中一位孩媞杜伊(Titui Martine)今年17歲,她形容這位「母親」是上天的賜予,葛萊蒂的經歴亦幫助她撫平過去的創傷。她說:「她向我們展示如何活在當下,不要停留於過去,因為過去了的不會再回來。」
葛萊蒂的錢包還放著長女的相片。她說:「外間的人以為我很堅強,但事實並非如此,若我告訴你已經克服失去親兒的傷痛,我是在騙你。」幸而她現有一群孩子,她說:「她們令我忘記過去的苦難,雖然可能只是一時,但已令我很開心。」
亞加荷索-沙洛姆青年村去年剛踏入10周年,可惜捐款人海曼在2014年離世,無法親眼看到這個青年村的成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