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代城市人生活節奏急促,不論工作、娛樂還是休息,都是匆匆忙忙,以所謂「效率」掛帥。結果卻令我們壓力大增,喘不過氣來。
因此,近年西方有人提倡「慢活」的概念,主張我們放慢腳步,重過簡單的生活,縮短工作時間,同時減少消費和物慾;另一方面,提倡我們應該緩慢地細味起居飲食以至娛樂的每個環節。其中一些概念,與禪修的中心思想不謀而合。
在「慢活」中,藝術是重要的一部分──我們創作藝術、欣賞藝術作品時應該慢下來;透過這個過程,我們也會學懂在其他生活層面上減慢步伐。
各個藝術範疇之中,音樂最可以用速度來明確衡量──可快,也可慢。《慢活》(In Praise of Slowness)一書引述了一些音樂史學家的研究,指出現代音樂家演奏古典樂章的速度,要比過去快得多,也就是說,那速度並不是作曲者當年所構想的節奏。舉例來說,鋼琴家李斯特(Liszt)在1876年的一封信中,說他要用「接近一小時」來演奏貝多芬的《第29號鋼琴奏鳴曲》;五十年後,另一名鋼琴家施納貝爾(Schnabel)演奏同一樂曲只需約四十分鐘;到了現代,有些鋼琴家更只用了約三十五分鐘。如此說來,近年一批演奏家提出減慢節奏的主張,其實只是回復作品的原來面貌而已。
不過,有些藝術家卻刻意慢下來,令整個創作或觀賞過程變得十分漫長。舉例來說,著名的普普藝術家安迪.華荷(Andy Warhol)於1964年製作了長達八小時零五分的黑白默片《帝國》(Empire),內容只是一直拍攝著紐約帝國大廈的外貌。華荷更要求將每秒廿四格拍攝的菲林以十六格的速度來放映。觀看這部電影無疑是對觀眾耐性的重大考驗(華荷拒絕放映任何節錄版本)。 數以小時計、日計或月計,並不算真的漫長,蘇格蘭藝術家Katie Anderson構思了一個歷時二百年的創作計劃:她今年在挪威一個樹林種植了一百株樹苗,準備在一百年後,每年砍下一棵樹,製成紙張,用以印刷一本書;另一方面,這計劃每年邀請一位作家寫一本書,但要到一百年後才用砍下的樹木印刷成書,一百本書全部印刷完成將會是2214年的事。Anderson指出,計劃的對象不單是一百年後的讀者,更包括我們這群不會看到書本面世的一代,好讓我們深思以下概念:文化的持久力、知識和技術如何世代相傳,以及藝術作品遠比我們長久的生命力。
目前已知將會歷時最久的藝術作品,或許是在倫敦東部泰晤士河畔一座燈塔內演奏的一首樂曲。這個名為Longplayer的項目,錄了一堆相等於二十分鐘長的音符,透過電腦的排列和變調,形成一首旋律在一千年內都不會重複的樂曲。構思這個項目的Jem Finer表示:「我們已忘了怎樣放慢下來,我想製作一樣東西,喚醒大家:時間其實是悠長而緩慢的過程。」
說到底,真正重要的並不是快慢,而是慢下來有助我們的心靈騰出空間,這樣才可以細味藝術品以至生活中各種事物的美好。中國傳統藝術雖較少直接談到「慢」,但是也有類似的概念,像古琴音樂講究「清微淡遠」,其實也是異曲同工。中外古今,大家在心靈上的追尋還是一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