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3月13日,星期日,住在印度南部坦米爾納杜邦的22歲青年尚卡爾(Sankar)與妻子考薩麗亞(Kausalya)到烏杜馬萊佩泰(Udumalpet)鎮逛街。尚卡爾想購買新衣,出席次日的一個大學聚會。
當二人拿著新衣,在大街上等候巴士回家,五個男人乘著兩輛單車在他們後面停下,其中四個人走近,拿著長刀襲擊他們。不到一分鐘後,行兇者在眾目睽睽之下,施施然乘單車離去,剩下重傷的尚卡爾和考薩麗亞倒臥血泊之中。一位行兇者一面襲擊考薩麗亞一面大叫說:「妳為甚麼愛上他?」
救護車很快來到,將兩人送往60公里外的醫院。途中,車上的救護員卻坐在司機旁,考薩麗亞無望地為尚卡爾拿著鹽水包,救護車抵達醫院前,尚卡爾已經斷氣,驗屍官發現尚卡爾身上有三十四處刀傷。考薩麗亞亦在醫院留醫了二十日,臉部縫了三十六針,她告訴警方人員,案件與她的父母有關。
據「英國廣播公司」報道,尚卡爾和考薩麗亞這段跨階級的姻緣從大學時代開始。考薩麗亞屬悉瓦(Thevar)種姓,父親是以放貸及經營的士維生,在帕拉尼(Palani)擁有一間兩層的房屋。當她中學畢業,父母即帶她到家族的廟堂去見一位男人,想把她嫁給他。考薩麗亞拒絕後,父母便送了她到一間私立大學攻讀電腦科學及工程。
在一個新生的聚會上,屬於賤民階級「達利特」(Dalit)的尚卡爾趨前向考薩麗亞介紹自己,開口問:「你在談戀愛嗎?」考薩麗亞心覺唐突,沒有答話就走開了。
翌日,尚卡爾又再問同樣的問題,並說:「我想我喜歡上妳了。」考薩麗亞又再拒絕。
第三天,尚卡爾再次示愛,考薩麗亞勸他追求其他女孩子,她說:「要是我們交往,人們定會知道。這樣會為大家帶來麻煩。」此後尚卡爾當她是一位朋友相處,但考薩麗亞已漸漸被尚卡爾打動了。
這對年輕人的戀情慢慢發展,考薩麗亞無法在家用電話,她就在上下課途中,透過短訊與尚卡爾互訴衷情。尚卡爾在一個訊息裡說:「我有兩個夢想,為家人建一間屋,和永遠愛你。」
大學第二年,考薩麗亞選修了日本語,由於上課時間稍遲,她可以坐巴士回家。尚卡爾就會等她放學一道回家。然而,二人交往了十八個月後,事件被巴士司機發覺,通知考薩麗亞母親。當晚,考薩麗亞父母取走了她的手機,同時通知尚卡爾,警告他不許再與考薩麗亞見面,更要她退學。
考薩麗亞哭了一整晚,次日乘家人外出,找到手機聯絡上尚卡爾。兩人商量後,考薩麗亞執拾了行李,離家去找尚卡爾。2015年7月12日,尚卡爾和考薩麗亞在一間廟宇結婚,並在當地的警察局登記。
考薩麗亞搬進尚卡爾的小屋、與他一家人同住。她找到一份售貨員的工作,每月只賺到五千盧布(78美元),但她說:「與尚卡爾一同生活的八個月,是一生中最自由、最快樂的時光。」
考薩麗亞的父母及親友卻設法拆散他們。他們向警方報案,指尚卡爾拐帶女兒,又將她強行帶回家,強行用灰為她「潔淨」及灌食藥物,迫她離開丈夫;此外,又向尚卡爾提出以一百萬盧布(15,600美元)的代價,要尚卡爾離開考薩麗亞。
事發前一周,考薩麗亞父母再次上門要求她回家卻未能成功。她父親警告說:「倘他發生甚麼事,我們可不會負責。」
該案件引起印度民眾的強烈撻伐,在輿論的壓力下,考薩麗亞的父親和親戚坦承他們的動機是「名譽殺人(honour killing)」。警方調查發現考薩麗亞父親以五萬盧布(780美元)聘請了五位兇手,表示要向公眾傳達與低級種姓戀愛的後果。
案件共有多達一百二十位證人,考薩麗亞更多次拒絕為父母保釋。考薩麗亞的父親和親戚等6人終於在2017年12月12日遭法院判處死刑,另外兩名男被告分別遭判終身監禁及5年徒刑,而考薩麗亞正向法院上訴,要推翻被判無罪的母親。
1947年印度獨立後,憲法不僅明文規定種姓歧視並不合法,還對「賤民」和邊遠部落實行「平權政策」。2017 年更選出賤民階層出身的總統考文德(Ram Nath Kovind),是繼1997年的納瑞雅南(KR Narayanan)後第二位「賤民」總統。此外,印度最高法院亦於2011年宣布,犯下「名譽殺人」者最重可以判處死刑。但在社會上,特別是在農村,「賤民」階級依然深受歧視。
印度內政部國家犯罪記錄局的統計顯示,由2009年至2015年,針對「達利特」人的案件約有227,000宗;2009年至2013年,「達利特人」遭遇謀殺事件為3,194宗,7,849名「達利特」婦女被強姦。由於被告及其支持者以至警方等透過毀滅證據、阻撓審判、威脅證人等干預判決,這些案件的定罪率非常低。
經歷巨變的考薩麗亞曾一度想自殺,但她還是振作起來。她剪短了頭髮,在政府找到了一份文職工作,又研讀有關種姓制度的書籍,與反種姓的團體聯繫,在周末時在各地宣揚有關種姓的問題,又學習空手道和「達利特」傳統的鼓樂。
考薩麗亞更達成了尚卡爾的一個心願,用案件所得的賠償為尚卡爾一家建了一間有四個房間的房子,又開辦了一個服務貧民學生的補習中心。
然而,社會仍然有不少人不以為然,考薩麗亞仍然繼續受到死亡威脅。